东园玩菊
白居易
少年昨已去,芳岁今又阑。如何寂寞意,复此荒凉园。
园中独立久,日澹风露寒。秋蔬尽芜没,好树亦凋残。
唯有数丛菊,新开篱落间。携觞聊就酌,为尔一留连。
忆我少小日,易为兴所牵。见酒无时节,未饮已欣然。
近从年长来,渐觉取乐难。常恐更衰老,强饮亦无欢。
顾谓尔菊花,后时何独鲜。诚知不为我,借尔暂开颜。
始闻秋风
刘禹锡
昔看黄菊与君别,今听玄蝉我却回。五夜飕飗枕前觉,一年颜状镜中来。
马思边草拳毛动,雕盼青云睡眼开。天地肃清堪四望,为君扶病上高台。
展开剩余79%白居易的《东园玩菊》与刘禹锡的《始闻秋风》均以菊花为重要意象,但二诗中菊花的用法与承载的意义存在显著差异,体现了两位诗人不同的生命态度与精神境界。以下从意象功能、情感投射、哲学意蕴三个层面进行比较分析:
一、意象功能:从孤寂观照到生命对话
白居易《东园玩菊》 菊花是诗人孤独境遇的镜像。诗中“唯有数丛菊,新开篱落间”以菊花的孤傲独立映衬自身的寂寞——“园中独立久,日澹风露寒”,菊与人在荒凉园中形成互文关系。菊花在此并非审美对象,而是诗人精神困境的物化投射,其“新开”的生机反衬出秋园“芜没”“凋残”的衰败,强化了时光流逝的悲凉感。 刘禹锡《始闻秋风》 菊花(黄菊)是诗人与自然对话的媒介。首句“昔看黄菊与君别”将菊花拟人化,赋予其见证者身份,与“君”(秋风)共同构成时间循环的象征系统。菊花在此超越了季节符号,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、生命与自然的纽带,其“黄”色既暗示成熟,亦隐喻衰老,但诗人通过“为君扶病上高台”的行动,将菊花转化为挑战命运的精神坐标。二、情感投射:从消极自怜到主动超越
白居易诗中的菊花 菊花承载着诗人对衰老的无奈与妥协。“近从年长来,渐觉取乐难”道出中年危机,而“强饮亦无欢”更显颓丧。诗人虽言“借尔暂开颜”,但菊花仅是短暂慰藉,无法消解根本的孤独与虚无。菊花的“后时独鲜”被解读为对生命迟暮的讽刺,而非超越性的生命赞歌。 刘禹锡诗中的菊花 菊花是诗人对抗衰老的战旗。“马思边草”“雕盼青云”以动植物意象隐喻生命本能,与“五夜飕飗”“一年颜状”形成张力。诗人“扶病上高台”的姿态,将菊花从被动观赏对象转化为主动征服的对象——他借菊花见证的秋风,完成对生命局限的突破。菊花的“黄”在此成为淬炼精神的火焰,而非凋零的预兆。三、哲学意蕴:从个体悲秋到宇宙意识
白居易的个体化抒怀 诗中菊花始终围绕“我”展开,从“忆我少小日”到“顾谓尔菊花”,形成闭环结构。菊花的意义被局限在个人生命体验中,其“荒凉园”的场景强化了存在的封闭性。诗人虽触及“芳岁今又阑”的时光主题,但未能超越个体命运的局限,菊花最终成为困顿自我的注脚。 刘禹锡的宇宙性观照 菊花与秋风、边草、青云等意象共同构建出宏大的时空场域。“天地肃清堪四望”突破个体视角,将菊花置于宇宙循环中。诗人通过“扶病上高台”的行动,实现从“镜中颜状”的自我凝视到“四望”的宇宙关怀的升华。菊花的“黄”在此与秋风的“玄”形成色彩哲学,暗示生命在衰败中孕育新生的辩证关系。两种菊花,两种人生白居易的菊花是暮年文人的精神自画像,折射出中唐士大夫在时代困局中的普遍焦虑;刘禹锡的菊花则是永贞革新者的精神图腾,展现逆境中不屈的生命意志。前者在菊园中咀嚼孤独,后者于高台上睥睨秋风——两朵菊花,一为生命迟暮的挽歌,一为精神不朽的宣言,共同构成了中国诗歌中“悲秋”主题的双重变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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